參與WCC首次「線上中央委員會」 鄭仰恩 (台灣神學院教會歷史學教授・WCC中央委員) 從上一次中央委員會到此次線上會議: 自從2020年初爆發全球武漢肺炎以來,這一年半當中,幾乎所有的普世活動或會議都大受影響,除了小型會議能夠以線上方式進行外,其他的大型會議都被迫取消或延期。首先,原本2020年八月要舉行的中央委員會宣佈延期一年,接著,原本預定於2021年九月舉行的下一屆大會也宣布延後一年於 2022年同一期間舉行,地點仍舊是在德國的卡爾斯魯爾(Karlsruhe)。結果,在宣佈延期一年之後,在實體會議確實無法進行的情況下,經過中央委員會成員藉助通訊投票做出決議,WCC的中央委員會於今年(2021)六月舉行首次的線上會議,這可以說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回想起來,上一次的中央委員會是2018年6月14-20日在日內瓦舉行,因為當年是WCC創立七十週年,所以先是邀請了君士坦丁堡普世牧首巴多羅買(Bartholomew)前來講道,其後,更具意義的是,在中央委員會結束的隔天(6月21日),已經81歲的教宗方濟各(Pope Francis)一早從梵蒂岡搭機前來日內瓦參訪WCC的普世中心,早上先舉行「普世祈禱會」,由方濟各講道,下午則是由他和WCC領導幹部分別發表演講並進行對話,雙方都強調必須持續走在追求和平與公義的道路上,並期待在實際的各種方案裡合作。看到教宗稍顯疲憊、微弱的身影踽踽而行,但卻願意為雙方的合一之途多踏出一步,且謙卑地尋求合作的可能,實在令人感動。 上一次的中央委員會通過三個重要決議:第一,委員會以相當懸殊的比數決定第十一屆大會(2021年)將在德國的卡爾斯魯爾舉行(另一個主要競爭對手是南非的開普敦),德國教會的主要訴求是期待普世教會能夠借助大會的舉辦到歐洲去「重振」(revitalize)基督教的影響力。第二,「邁向公義與和平的朝聖旅程」(PJP)方案將於2019年轉到亞洲來參訪,並規劃了八個行程,主題包括少數原住民和難民的困境、族群衝突及轉型正義等。第三,因為總幹事戴維特(Olav Fykse-Tveit)的任期將於2019年底屆滿,本次會議中也組成遴選委員會積極尋覓新人選。 今年六月的線上中央委員會: 今年於6月23-29日舉行的線上中央委員會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議題或重要決策,主要是確認下一屆大會的相關各種規劃(每天開會時間兩小時到三小時不等)。第一天除了聽取大會主席Agnes Abuom、執委會(executive committee)、代理總幹事Rev. Prof. Dr Ioan Sauca的報告之外,還聽了Green Village的進度報告、新申請入會教會的報告,以及第十一屆大會籌備委員會的報告。第二天是地區性會議,我當然參加亞洲區的會議,主席Sang Chang致詞後,由我向大家報告下一屆大會的籌備情形及注意事項,最後有CCA主席Matthew George的報告,然後是彼此分享近況。第三至四天則是分別參加小組會議(standing committees),一共分為五組:Communications (COM), Finance Policy (FIN), Governance and Nominations (NOM), Programme (PRO), Policy Reference (PRC)。我這八年來都是參加「治理與提名委員會」(NOM)。最後兩天則是聽取地區性會議以及各小組的報告,經過討論後根據需要做出各項的決議。這就是大致的經過。 另外,根據WCC的法規,新任總幹事的選舉必須經由「實體會議」選出,所以下一任總幹事的選舉目前是暫訂於明年二月在日內瓦舉行實體會議並舉行選舉。 下屆大會籌備委員會(APC): 在這兩年多當中,除了擔任中央委員會的委員,我自上一次的中央委員會起也被選派為下屆大會籌備委員(Assembly Planning Committee, APC)。APC先後開了兩次會議,分別於2019年1月在塞浦路斯的Paralimni以及2019年12月在德國的卡爾斯魯爾舉行,另外則召開了三次的線上會議(September 2020, March 2021 and May 2021)。大致上,籌備過程順利,下一屆大會的基本架構和節奏已經成形。 簡單地說,到目前爲止,第十一屆的大會仍是朝向以實體會議為主並結合線上參與的模式來籌畫,主辦單位包括地主Evangelical Church of Baden以及Evangelical Church in Germany (EKD)都在積極預備中,也得到德國政府非常充裕的經費補助。關於此屆大會的規劃及每一天的行程與節奏,請容許我引用報告書中一段簡要的說明,盼望能夠給予與會者一個基本的概念: A “day in the life” of the Assembly The flow of the assembly includes a daily rhythm of praying together, reflecting together, sharing together and responding together. Each day begins with prayer and Biblical input. After morning prayer, all participants experience the thematic plenary with theological and contextual input. After plenary delegates and official participants meet in home groups to reflect together on what was heard. Other participants are invited to plenary-style Bible study. After lunch, delegates and official participants meet in business plenaries followed by ecumenical conversations to discern how the churches can respond. Other participants join the Brunnen marketplace and workshops. Everyone comes together at the end of the day in prayer. The flow also includes the work of committees and business plenaries where delegates make decisions by consensus. 另外,我也列出Brunnen Programme的設計概念: Brunnen Programme Brunnen is a German word for “well”. The well is a place for encounter and sharing, for satisfying one’s thirst, for greeting a visitor and welcoming a stranger. Previous assemblies provided similar space, i.e. Padare in Harare (1998), Mutirão in Porto Alegre (2006) and Madang in Busan (2013). The Brunnen is a space that shows diversity as well as existing and expected unity. It is a space of encounter that aims to open the horizon. It gives space to the broader ecumenical movement and civil society. The Brunnen will provide space for harvesting the outcomes of the pilgrimage and developing ideas for the future. The Brunnen is open every day and includes a market place with exhibitions, networking zones, side-events, performances and workshops. A member church or ecumenical partner should endorse applications for workshops and exhibitions. 「大會主題神學小組」(Assembly Theme Group): 另外,從前年底開始,我又被指派和另外十二位神學家組成「大會主題神學小組」(Assembly Theme Group),除了於2019年12月在日內瓦召開第一次寫作會議外,我們在這一年半當中已經舉行過將近十次的線上會議。想像一下,分別來自全球十三個時區的十三位神學家虛擬地齊聚在一個螢幕裡開會,場面應該非常勁爆才對,不過,沒有人搶著說話,過程井然有序。更有趣的是,下一屆大會的主題是「基督的愛帶動世界走向和解與合一」(Christ’s Love Move the World to Reconciliation and Unity),然而,在會議中,眾多神學家所關注的,卻是現今的疫情對此一主題會帶來何種新的意涵和體認。到今年春天,我們這個小組的神學反省已經完成,有興趣的人可以自行參考。[1] 我在下面提出一些要點及主要的神學關注。 神學小組的反思首先指出,疫情為全球帶來深刻的共同經驗:大量的死亡人數造成對未來強烈感受到哀傷、脆弱、焦慮,關係的斷絕與碎裂讓人不禁要下跪,巨大的創傷甚至讓更多人選擇走上絕路。人們開始學習謙卑,在被要求保持距離的同時更深地感受到彼此連結的重要性。過去(特別是在西方社會)所輕易認定且賴以爲是的自主、獨立、個人特質都逐漸幻滅:人算什麼?自以為是萬有的主人,卻不知自己僅是受造界的一份子且是脆弱至極。 同時,全球疫情也更明顯讓我們看到世界的諸多不公平處境並且敏銳地體認到當代的重大危機,包括氣候變遷、各種不公義、數位革命等。教會也為了要如何持續禮拜、施行聖禮、服務世界而掙扎,甚至彼此爭辯(也在公共領域討論)是否有忠實於上帝以及祂的子民。在世界上諸多民族、社群,甚至生態大地都發出傷痛、苦難、抗議的聲音時,基督的悲憫之愛(compassion)是否能被體認,特別是那些受苦最深的窮人? 更值得注意的是,這是歷屆WCC大會中第一次以「愛」作為主題,因此,我們的神學反思就以「三一上帝的愛在基督裡向整個受造界展現」為主軸,確實,基督的悲憫之愛已經藉著他一生的工作體現出來。越來越多人指出,對於普世合一的追求,不應該只是知性、體制或形式上的,應該也要建立在關係的連結、共同的祈禱,以及相互的情感和愛之上。換句話說,普世合一運動不僅是頭腦的思維建構,更是心靈的轉化和實踐,也就是效法上帝對世界最首要的態度:愛! 同時,那位體現愛的基督也如此提醒我們:「凡接受我命令並且遵守的,就是愛我的人。」(約翰14.21) 因此,愛從來不僅是一種情緒,而是立基於忠實且具有轉化力量的門徒職分(discipleship)。而共同體(koinonia)的建造,是因人們彼此相愛而產生連結,是一種心靈契合的共融團契。愛與合一是一體兩面的,可以說是愛驅動了我們成為一體。當然,愛不是一種浪漫的「墜入」(fall into)的情感而已,而是包含意志與知性的全面委身,也牽涉到政治與行動(林前13.1-7, 13)。在愛中我們不只關注自己,也關注「他者」,通過激進的好客精神及連結感讓異鄉人成為好鄰舍。在多元宗教的處境裡,我們關注的,也不僅是基督徒之間的連結,更要致力於和所有宗教徒及善心人士形成緊密的關係,通過共同的公義與和平行動及持續的對話來形塑更美好的世界。 在參與神學小組的線上會議裡,有不少機會談到自身國家在疫情下的處境,也互相分享書面的敘事。我在一篇「兩年來台灣與香港處境」(Taiwan and Hong Kong in the midst of COVID-19 Pandemic)的短文裡提到,儘管台灣順利完成2020年初的總統大選,深化了民主成果,指揮中心也成功控制疫情,但這些美好的果實並未轉換成台灣國際地位的提升與曝光度。我也提到鄰近的香港因「反送中」及香港國安法的通過所引發的政治迫害,需要密切關注。我呼籲普世夥伴在疫情嚴峻的情勢下關切被孤立的台灣和被打壓的香港。事實上,這樣的聲音過去在正式的大會裡是很難被聽到的,「台港中議題」似乎已經變成普世關係裡的禁忌。然而,隨著中美兩大帝國的激烈競爭、疫情中的優異表現,以及越來越多友好國家的支持,近年來台灣在世界的能見度也不斷提升,令人振奮。想像起來,在疫情下參與線上普世會議,有點像在沒有觀眾的螢幕前觀看奧運比賽,儘管缺乏臨場感,但關注度卻增加了。 |